为变革搭建舞台
减少工作时间的概念为重新构想既尊重人类需求又尊重环境阈值的经济系统提供了机会。更短的工作时间可以在减少环境压力的同时支持社会福利，有助于建立一个在满足人类需求和尊重地球边界之间安全公正空间内运作的经济模式。
找到在确保人类繁荣的同时在地球承载能力范围内运作的经济方法对于长期可持续发展仍然是必要的。工作时间结构的改变可以为优先考虑人类和地球健康作为互补而非竞争目标的经济系统创造途径。
劳动与休闲的时间线
工作时间与人类福祉之间的关系在现代历史上发生了巨大变化。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作场所通常要求工人每周工作60-70小时，创造了最终促使社会变革的恶劣条件。20世纪见证了发达经济体工作时间的逐步减少，这是由成功的劳工运动、技术进步和不断增长的经济繁荣推动的。这种积极趋势启发了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做出了他现在著名的预测：技术进步和财富增长将使21世纪初实现每周15小时工作成为可能1。
随着标准工作周从20世纪中叶的60多小时稳步缩短到约40小时，这一预测似乎是合理的。历史轨迹表明，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工作时间将继续减少。然而，这种工作与休闲之间时间的进步性再分配在20世纪后期突然停止，与撒切尔和里根政府期间发生的经济结构调整同时发生。这一时期不仅标志着历史学家所称的财富"大平等化"的逆转，还导致家庭用于有偿就业的时间显著增加。这种转变主要源于双收入家庭为维持生活水平而日益增长的经济必要性1。
工作时间减少的停滞与专注于持续增长的经济范式的巩固同时发生。这种模式已被证明与解决相互关联的社会和环境挑战根本不兼容2。传统的增长导向型经济框架不承认自然资源限制，往往将增加生产置于人类福祉之上。理解这一历史背景有助于阐明为什么现代社会继续保持与人类需求和生态边界日益冲突的工作模式，尽管技术能力可以实现不同的安排。
当今过度劳累世界的负担
现代工作模式揭示了经济指标与人类体验之间令人担忧的脱节。尽管近几十年来生产力大幅提高，许多工人现在面临福祉下降、压力水平升高和财务安全减少的问题。可能为这种情况提供替代方案的社会安全网在许多国家已经削弱。例如，英国提供的失业救济金仅相当于以前收入的34%，在35个发达经济体中排名倒数第三3。如此不充分的支持系统实际上迫使个人接受任何可获得的工作，而不管工作条件或适合性如何。这种普遍的不稳定性表明，不充分的社会保护如何强化对经济增长模式和延长工作时间的依赖。
尽管有大量证据记录了这些要求苛刻的工作模式对个人和社区的有害影响，但它们仍然存在。最近的研究提供了令人信服的替代方案。2022年在英国进行的世界最大规模的四天工作周试验产生了与之前较小规模研究一致并加强的结果。这项广泛的试验表明，减少工作时间在多个维度上带来了显著改善：更好的健康和福祉、更好的工作生活平衡、履行照护责任的能力提高、社会参与增加以及员工留存率更高1。这些好处超越了个别工人，加强了社会凝聚力和社区韧性。
研究结果与经济实践之间的鲜明对比凸显了我们当前系统内的根本紧张关系。我们面临着双重危机，许多人的基本社会需求仍未得到满足，同时在多个生态维度上超出了地球边界24。我们主流的工作结构对这两个问题都有重大贡献——通过过度生产和消费推动环境退化，同时通过时间贫困、压力和不平等破坏社会基础。这种双重影响使工作模式成为系统性变革的特别有力的杠杆点。解决我们如何构建工作时间的问题为同时加强社会基础和减少环境压力提供了潜在途径，为在支持人类繁荣的同时在地球边界内运作的经济系统创造了可能性。
为工作开辟新路径
工作时间的再分配正在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经济转变。马克斯·普朗克奥登塞人口统计研究所的詹姆斯·W·沃佩尔在观察到这一范式转变时表示：“在20世纪，我们有财富的再分配。我相信在本世纪，伟大的再分配将是工作时间方面的”5。这一观点认识到工作时间安排从根本上影响社会福祉和环境影响，将工作时间定位为系统性变革的关键杠杆点。
工作时间改革的多种途径已开始在不同地区和部门发展。一种方法是在保持全额工资的同时过渡到四天工作周，这是一种目前正在各国试验的模式，对工人和组织都有令人鼓舞的结果。另一种更具变革性的途径设想更深入地减少工作时间，朝着类似凯恩斯预测的15小时周的安排迈进。如此重大的减少可能需要补充政策，如全民基本收入或类似机制，以确保无论有偿就业时间如何，每个人的基本需求都能得到满足51。第三个方向侧重于通过更民主和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转变组织结构，包括工人合作社，它们可以优先考虑整体福祉而非狭隘的利润最大化目标6。
这些多样化的方法代表了通往共同目的地的不同路线：一个旨在支持地球边界内人类繁荣的经济系统。这种重新概念化将经济目的从永久增长转向创造人类可以在尊重生态限制的同时繁荣的条件。这种改革后的经济系统将认识到社会基础和环境天花板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寻求平衡而不是追求狭隘的成功指标。新兴的工作模式反映了一种更广泛的认识，即经济系统必须服务于人类和生态福祉，而不是将这些关切从属于未能考虑关键社会和环境因素的抽象增长目标或市场机制。
摆脱增长的束缚
经济系统在结构上仍与增长范式紧密相连，为实施更短的工作时间创造了重大障碍。减少工时必须提高生产力才能合理化的持续叙事揭示了我们的经济有多么依赖持续增长1。这种依赖产生了对任何可能限制经济扩张的政策的抵制，即使这些政策对人类福祉和环境可持续性都有益。增长的必要性创造了一种系统性惯性，使向替代工作安排的过渡变得特别具有挑战性，因为经济制度和指标仍然被校准为优先考虑产量而非生活质量或生态影响。
不充分的社会保护系统通过在经济波动期间使人们变得脆弱而进一步加剧了这些挑战。英国的最低安全网表明，不充分的社会条款如何有效地迫使个人优先考虑收入而非个人福祉，从而助长对工作时间减少倡议的反对3。当没有持续全职就业基本需求就会不安全时，工人可以理解地抵制可能威胁其经济稳定的变化。这种动态突出了解决社会基础弱点是成功进行工作时间改革的先决条件。如果不加强这些基本保护，向更短工作时间的过渡对许多工人来说仍然不切实际，特别是那些低收入群体。
围绕消费主义和工作伦理的文化框架为重新构想工作时间带来了额外的障碍。当代社会已经发展出与职业角色和消费模式深度交织的身份认同，使许多人难以设想以减少有偿工作和物质获取为中心的生活方式51。这些文化维度影响个人偏好和政策优先事项，尽管有害影响的证据，仍在强化现有模式。与忙碌的职业生活和物质繁荣相关的社会地位创造了接受可能提供更大福祉但较少传统成功标志的替代模式的心理障碍。
与现有不平等相关的实施挑战在设计工作时间减少政策时需要仔细考虑。如果没有周密的结构，这些政策可能会加剧社会分化，主要使那些处于安全、高薪职位的人受益，同时排除处于不稳定就业状况的工人31。这种风险强调了开发满足不同劳动力群体需求的包容性方法的重要性，而不是实施一刀切的解决方案。有效的工作时间改革必须纳入确保福利跨越社会经济界限的机制，防止创建一个工作时间灵活性成为优势群体另一特权的双轨系统。
社会需求与环境需求交汇处
减少工作时间在社会维度上提供多方面的好处。研究一致表明，当人们工作时间减少时，心理和身体健康会得到改善，为休息、体育活动、社交联系和预防性医疗保健提供更多时间。在较短的工作时间安排下，性别平等也取得进展。实施较短工作周的国家在性别平等测量中一贯排名较高，有证据表明有偿就业和无偿家务及照护责任的分配更加公平51。这种再分配有助于解决时间使用中长期存在的性别不平衡。此外，当人们有更多自由支配时间时，社区参与会加强，使更深入参与建立社会凝聚力的邻里活动、志愿工作和公民过程成为可能。
从环境角度来看，减少工作通过调节消费模式和相关排放直接解决地球边界问题。研究已确定发达经济体中工作时间与生态足迹之间的显著相关性。较短的工作周通常会通过减少商业建筑运营、降低通勤交通和减少资源密集型商品和服务的消费而导致能源使用的可测量减少31。这些环境效益通过多种途径发生：工作时间减少意味着工作场所运营能源使用减少；通勤天数减少降低交通排放；更多空闲时间往往将消费转向影响较低的休闲活动，而不是往往补偿时间短缺的便利导向型碳密集型消费。
在经济上，创新模式正在出现，可以支持向平衡工作模式的过渡。全民基本收入提案代表了一种确保每个人都能以较少依赖有偿工作来满足基本需求的方法5。这种经济底线将提供人们选择更符合其福祉和价值观的工作安排所需的安全感。工人合作社展示了另一条可行的道路，表明企业可以在保持经济可行性的同时优先考虑工人福祉和社区利益6。这些民主控制的企业通常在成员之间更公平地分配财富，并在经济衰退期间表现出更大的韧性，因为工人在面临挑战时通常更喜欢临时工资调整而不是失业6。
公共政策创新为更短的工作时间使所有人受益创造了有利条件。最低收入保障、扩大社会护理供给、改革能源定价结构以及公共交通系统投资共同加强了公平减少工作时间所需的社会基础3。这些补充政策有助于将基本需求满足与就业状况脱钩，使工作时间减少在各社会经济群体中更加可行。通过公共系统而不仅仅是个人就业来解决基本安全需求，这些方法创造了人们可以真正选择减少工作而不牺牲基本福祉的条件。
甜甜圈与劳动的未来
甜甜圈模型为理解工作时间改革的深远意义提供了理想框架。这个概念工具可视化了一个安全的操作空间，在这里人类需求得到满足而不超出生态限制——创造模型所称的"人类的安全和公正空间"47。在这种平衡的视角中，工作从被视为目的本身转变为确保每个人的需求以可持续方式得到满足的手段。这种重新概念化将焦点从工作主要作为经济活动转移到工作作为具有环境后果的社会实践。
减少工作时间同时服务于甜甜圈模型的两个维度。在社会基础方面，较短的工作时间通过减少压力并提供休息和恢复时间直接支持身心健康。通过更广泛地在人口中分配有偿工作来增强收入安全。当所有成年人在有偿就业之外有更多时间时，照护责任会更均匀地分担，性别平等会得到改善。当人们有足够的时间维持关系并参与社区活动时，社会联系会加强——所有这些都是甜甜圈内环所代表的关键要素84。这些社会效益在个人和社区层面都创造了韧性。
在环境方面，较短的工作模式有助于调节资源消耗、减少碳排放并缓解地球边界上的其他压力——从而保护外环所代表的生态天花板84。这种环境效益通过多种途径发挥作用：减少通勤、降低商业建筑能源使用以及消费模式从便利商品和常伴时间短缺的补偿性消费转移。这些环境成果无需明确的行为改变运动就能积累，自然从改变的时间结构中产生。
甜甜圈框架将工作时间的讨论从狭隘的生产力叙事中解放出来。甜甜圈不是仅通过潜在的生产力提高来证明减少工时的合理性，而是鼓励考虑工作模式如何有助于人类和生态繁荣的综合愿景57。这种更广泛的视角将我们的经济目标从最大化产出转向创建在设计上同时具有分配性和再生性的系统86。这种转变承认经济安排应服务于更广泛的社会目的，而不是主导其他考虑因素。
这种整合模型还突出了各种可持续发展维度之间的相互联系。工人合作社通过民主所有权结构体现分配经济和通过其倾向于优先考虑环境关切与社会目标并重的再生方法来例证这些联系86。同样，较短的工作时间在同时减少几个地球边界压力的同时解决多个社会基础要素。这种系统性方法表明工作时间改革如何可以作为高杠杆干预措施，同时在多个维度产生积极效果，使它们在解决复杂的可持续发展挑战方面特别有价值。
减少工作，更有意义的生活
减少工作时间代表了创建可持续和公平社会可用的最强大干预措施之一。通过同时解决社会需求和地球边界，较短的工作时间创造了人类可以在生态限制内繁荣的条件。这种双重影响使工作时间改革作为具有广泛积极效果的系统性干预措施特别有价值。
这种方法从根本上挑战了将持续增长定位为主要目标的传统经济思维。相反，它提供了一种替代愿景，其中经济活动在地球边界内服务于人类福祉——经济系统旨在实现繁荣而不是无尽扩张。这种观点在全球范围内继续获得关注，包括阿姆斯特丹、波特兰和格拉斯哥在内的城市正在将这些原则实施到其经济战略中9。这些现实世界的应用表明替代经济框架如何指导实际政策制定。
前进需要政策创新、文化演变和新经济模式的结合。工人合作社提供了更公平分配利益的组织结构，同时通常做出更环保的决策。全民基本收入和最低收入保障创造了人们减少工作时间而不牺牲基本需求所需的经济安全。对护理基础设施的公共投资解决了市场经常低估的基本服务536。这些互补方法共同帮助创建在减少环境影响的同时更公平地分配时间和资源的经济系统。
减少工作远不止是简单地增加休闲——它涉及为加强社会基础的活动夺回时间：护理工作、社区参与、民主参与和可持续生活实践。这种时间再分配解决了当前经济安排中的根本不平衡，这些安排要求不断增加的生产和消费，牺牲人类和地球福祉。从过度有偿工作中解放出来的时间使重建市场经济系统性破坏的社会联系和可持续实践成为可能。
我们面临的社会和生态挑战的融合凸显了这一解决方案令人信服的简单性。减少工作成为创造我们想要的世界的强大工具——每个人都可以在尊重地球边界的同时满足他们的需求。这种方法认识到真正的繁荣不仅包括物质财富，还包括时间财富——以创造意义、联系和可持续性的方式使用我们有限时间的自由。通过改变我们与工作的关系，我们可以改变我们彼此之间以及与我们所依赖的生命世界之间的关系。